曲泠-🍘-

双桶深夜片段。龙

是上次超短片段的后续，双桶的那个西幻小短篇。

（我也没想到那个会有后续

（继续童话风格，慎读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陆上曾有过一条龙。”

老套的童话故事开头，听得满屋的孩子昏昏欲睡。讲故事的年轻人却没有乏味的意思，他把魔草烟卷塞到唇边，就着昏暗的地石灯笼发散的黄光继续他的故事。

“那龙生在山洞里，从未见过父母，有记忆时睁眼便是成山的金银珠宝。龙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漂亮东西，每晚每晚都要趴在上面睡觉。”

“那龙的食量很大，每天都要出去一整天，就为觅食。”

“有一天，他在外觅食的时候，偶然路过一座人类的城。平时里龙从不去关心其他生物，他觉得那些都不如他的珠宝好看，又不如硫磺好吃，没多少用处。”

“但在路过那城的时候，他突然在人群中间看见一个闪光的身影。龙定睛一看，那是个非常、非常好看的男人，皮肤白皙如雪，唇红齿白，发丝乌黑，仿佛精灵之神的造物。”

“龙见过精灵，他认得精灵是什么样的。但他从未见过眼前如此漂亮的人类，好奇心和浓重的兴趣让龙暂且化为人形，混进了城里去找那个人类。”

“后来他才得知，那人类是城的骑士团团长，武艺高超，成熟又稳重。龙好奇得不行，一天到晚找不到路子去看那人类，最后只能混进骑士团里成为一名人类的骑士。”

“龙做人类骑士，很奇怪吧？但龙偏偏就不这么想。他太喜欢那些好看的东西了，其中也包括那位骑士长。”

“他花了很多心思接近骑士长，不为别的，只是想把他据为己有。但是因为初到人类社会，龙不懂事，闹出了很多很多笑话，每次都是那位老好人骑士长帮忙收拾龙闯下的烂摊子，一点点教龙人类社会的规则。”

“于是龙更依赖骑士长了，每天每夜粘着骑士长不放。骑士长也没赶龙走——他其实是个很怕孤独又很害羞的人呀。”

“龙每天都能见到他最喜欢的骑士长，日子别提有多开心了。只是好日不长，在某日傍晚，城的瞭望台突然拉响了警报，通知到了骑士团。”

“是敌军来袭了。”

“骑士长守卫的城并不大，也不是如何坚固的城池，而汹汹来袭的是人类一带最强悍的骑兵。”

“那晚是一场极为艰苦的战争。在骑士团的掩护下，城里的居民安全撤离了，只留下一部分骑士团垫后。当然，骑士长也没走。”

“血直流到了凌晨，连黎明之神都不忍看下去，天边一丝亮光都没有。双方都筋疲力尽，或者说只有骑士团一方几乎要被残杀殆尽。骑士长还站着，而他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龙变回了原型。”

“在天空之神下，任谁都能听到龙的咆哮。龙非常愤怒，愤怒他最喜欢的骑士长居然被人类伤了那精致的皮肤，愤怒他骑士长的骑士团分崩离析，愤怒他的骑士长受到死亡的威胁。他的火焰席卷敌军，击退了那些企图伤害骑士长的人。骑士长似乎吓得有点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巨大威武的龙，瞳孔仿佛两粒黑曜石。那也是龙所喜欢的。”

“但是龙没料到的是，龙还是遭到了人类社会的驱逐。”

“大概是因为惧怕龙的威力，或者又是气愤龙的欺骗，城上城下一致同意将龙赶出门去。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不敢伤害人们，只能在人群中寻找骑士长的身影。但那时他才想起来，骑士长早就因为重伤在家休养了。”

“龙很伤心，他没能得到骑士长就被赶回了他一早居住的那个山洞。他看着满山洞亮晶晶的珠宝，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骑士长的眼睛。”

“没人告诉过龙，世界上有他永远得不到的珠宝。”

“直到有人寻找到了龙。”

“一开始龙很高兴，他的意识里人都是很友善的，他以为是骑士长回来找他了。但他看了一圈，没看见骑士长，却等来了屠龙勇士。”

“很讽刺，是不是？守城的龙成了恶魔，杀龙夺宝的被称作勇士。”

“龙生气了，他和人类缠斗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因为不敌准备周全的人类，被伤了翅膀，幻化成了人形想要跳下悬崖逃走。”

“就在那时他等来了浑身是伤的骑士长。”

“骑士长并不知道人类屠龙的决定，他只是听有人说要夺宝杀龙，便不管不顾他那一身的伤，跋山涉水地越过那些崎岖的山路去找龙，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跳崖的时机因为龙被骑士长吸引了注意力而错过了，屠龙勇士已经完成他对伤痕累累的龙的最后一击。骑士长想去拦，却被身上的伤阻碍了脚步，最终只拉回一个濒死的人形的龙，他的龙。”

“龙不太怕死，可能也只是因为他也不太明白死是什么。他以为他和那些在山洞里的珠宝一样，是亮晶晶且永不可磨灭的，于是他倒在骑士长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骑士长的眼睛，满心只剩欢喜。”

“骑士长看起来难过极了，痛不欲生，龙都感觉得到那对黑曜石在黯淡下去。龙很着急，他很喜欢骑士长，他想看那对黑曜石永不磨灭，于是他说了一句他这辈子最后悔的话。”

“他说，要是能一直活下去就好了。”

“龙想，要是能一直活下去，就可以一直看着骑士长，看着他永远的黑曜石上漂亮的光泽，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他的死亡而黯淡无光。他想了很多事，但都没来得及说，世界就黑下来了。”

“那之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龙都以为自己见到了灵族的巫女。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在山洞里，窝在满山洞的金银财宝上，还是龙的模样。”

“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又活了过来，于是他想去找骑士长。”

“后来龙找到骑士长了吗？”

睡在最上铺的孩子忍不住问，细小又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讲故事的年轻人笑了一声。

“谁知道呢？”

屋里立刻响起一片抱怨的声音。孩子们还没从故事中回过神来，抱怨着年轻人不肯给这睡前童话一个漂亮的童话式结局。年轻人熄灭了嘴里含着的魔草，笑着继续说。

“后来呀，龙真的见到了灵族的巫女。巫女告诉他，这是诅咒——关于一个永生的诅咒。”

“诅咒？”

“是的。”

“永生怎么会是诅咒呢？”

“龙也不知道。但龙知道这肯定是骑士长干的好事，巫女说，龙最终还是会失去骑士长的，因为骑士长是人，寿命太短暂，还不如就从此不见为好。”

“那，骑士长死了，这世界不就只剩龙一个了吗？”

年轻人突然不说话了。孩子们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年轻人，地石灯笼的光芒跳跃，燃烧起很久远的情绪。

“是啊。”

最终，年轻人回答，他抬起眼睛，眼睛里是灯笼的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一般满足。

“您是听龙讲的这个故事吗？”

孩子们又问，一对对纯洁如锆石的眼睛看向火光中沉默的年轻人。

“是吧。”

“您是怎么找到他的？您也活很久了吗？”

孩子们雀跃起来，锆石在夜里闪光，让年轻人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对黑曜石的光。

“我——”

年轻人想了想，又笑起来，熄灭了地石灯笼的光，让周围重新陷入黑暗，宛如想要咏唱一个古老的咒语的法士。咒语里他又窥见了很多年前那个骑士长的身影，还有以他为媒介下诅咒的灵族巫女。

“是啊，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