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

编童话故事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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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会写超意识流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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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雏】那些你所不知道的

 @茄汁鲑鱼子 老师的交换点文,这么久了真不好意思....

少年丸x少年雏,青梅竹马的恋爱。

短打,一发完。万字小甜饼,请放心食用。

(马上要出分了攒个人品啊啊啊啊啊冲鸭!!!!!




没问题请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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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在上小学之前,丸山隆平确实不懂得这个道理。


他第一天上幼稚园的时候,穿着学校规定的蓝色圆领校服,牵着姐姐一样的老师温润纤细的手走进班级里,第一眼看到的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孩子们和坐在角落窗下独自玩武士模型玩具的村上信五。他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作为这个班级里最小的孩子,他努力地每个孩子说话,很快就让孩子们接受了他,且博得了大家的好感。但唯独在面对角落窗下总是戴着退烧贴的那个独自玩耍的孩子的时候,他偶尔会感到手足无措。


并不是村上如何不近人情,也不是丸山如何不懂得跟村上沟通。相反,他们在最初相遇时,沟通并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而是村上问出的问题总让丸山不知道如何回答。每当丸山向村上建议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参与游戏时,村上总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他,“为什么?”


恰到好处的疑惑,丸山在回忆时会想,他当时也许真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参与到多人游戏中来。“多一点人一起玩比较好玩啊,” 丸山曾这么对村上说,但得到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我觉得一个人玩比较有趣。” 村上回答,然后停下手里玩玩具的动作,直直地看着丸山,似乎在等他回答,或者提问,而他是那个问心无愧、坦坦荡荡的回答者。丸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村上,开始有些慌了,他抓抓自己的脑袋,最后只憋出一句。


“那要不要试试两个人玩呢?” 


丸山甚至已经做好了村上拒绝他的准备,大概都快哭出来了,瘪着嘴,跟受了欺负似的,问话都带上了哭腔。村上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不太懂丸山为什么要哭,但还是伸手摸了摸丸山毛茸茸的脑袋,但下手太重,看上去就像打人。丸山这下是真的要哭,却被村上一句话憋回了眼泪。


“好啊。”


村上笑了,笑得露出乱乱的乳牙,安慰似地说,然后把手里的玩具塞给丸山。丸山懵懵懂懂地接过来,看着村上,也跟着笑,但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


也许是因为人都是社会性动物吧,丸山在许多年后曾这么评价。但那时他太小,还不明白独自玩耍的、总是戴着退烧贴的村上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02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小的还在幼儿园手牵着手上学的小男孩儿,就已经长高成了青涩的小小少年的模样,开始穿初中的校服了。


丸山延续他的习惯,还是那副外向的性格,和全年级大部分的男孩们称兄道弟,还跟着学校里的流行趋势自己攒钱买下自己的第一把二手吉他,学起了音乐。虽然是二手的,但村上知道丸山宝贝得不得了,根本是睡觉吃饭都得带着,每天回家时大号的吉他时不时就能砸到村上的腰眼,磕到村上的大腿,气得村上曾经捏着丸山的脸威胁他让他竖着背,不许再斜着背耍帅,丸山迫于压力,只得满口答应下来。


那时不论是村上去丸山家吃晚饭,还是去丸山家留宿,都能看见那把吉他,永远在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二手吉他特有的陈旧感也被它的主人精心保存下来,磕碰的地方都贴上了他喜欢的乐队的贴纸。村上曾经耍赖让丸山把吉他收起来,因为那把吉他对初中时期的他太过于庞大,他每次进丸山房间都不得不绕着走才行。丸山向来不会反驳村上,只得在村上来的时候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衣柜里。为此村上心里大概是稍微有一点得意的,有一种自己赢过了这把二手吉他的感觉。


拥有这把吉他的第二个月开始,隔壁班的男生就开始有闻声赶来想拨上两手尝尝鲜的,丸山学不会拒绝,只能每次在别人碰他的宝贝吉他的时候站在一边惊心胆战、眼巴巴地看着,浑身都要冒冷汗的样子,偶尔看得村上火大。


在第三个月的时候,某个周五的午休,几个不熟的男生又钻进村上和丸山的班级要求玩一会儿丸山的吉他。那时丸山被老师叫走帮忙,只有村上在教室里规规矩矩地吃午饭。男孩们都晓得村上是谁,于是问他借吉他,却被村上规规矩矩地否决。


“不行。”


“为啥?”


男孩们不服气了,隔壁班都有借到的,为什么他们来问反而不行?太年幼的孩子不懂得照顾别人心情的道理,只知道自己似乎被看扁了,于是就动了拳头。村上虽然比别人要矮上半个头,但丝毫没有退缩,守着吉他想跟他根本不是对手的男生动手,被随后赶来的丸山和老师阻止后也没有任何害怕的样子。


“信酱!你没有事吧?”


跑去帮忙而抛下自己发小的年级风云人物丸山有点点愧疚,拉着自己的发小坐看右看,生怕磕碰了哪儿,回去村上妈妈把自己一顿好批。这还不一定是最糟糕的,自己没顾上村上的事儿要是被自家妈妈知道了,那也是免不了一顿胖揍的。


村上抱着吉他看着丸山担心得像是个跳来跳去的兔子,忍不住红着眼圈笑他,过了一会把吉他还给丸山检查的时候,看见在推搡中断了一根弦的吉他,又忍不住恢复自己小哭包的性格,眼睛红得厉害,眼泪就跟着往下掉,怎么拿袖子擦都擦不完。丸山这下是彻底慌了,连忙拿自己的袖子去帮矮他半头的发小擦眼泪,支支吾吾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都是,都是你的错。” 村上指着那根断了弦的吉他说,声音强装镇定,他可讨厌别人说他是哭包了。“都是你的错。” 为了掩盖声音里的哭腔,他又重复了一遍,但没想到鼻音变重了。


“好好都是我的错,” 从小被资本主义压榨的丸山早就形成条件反射,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声音放得不能再轻,好像怕吓着了村上似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没哭。” 村上强调,把即将从喉咙里跑出来的哭嗝咽回去,抖了一下才继续说,“你得请我今天的晚饭。”


哪天没包你的晚饭?丸山想这么吐槽,但比起吐槽,他觉得更重要的是生命,于是他就没说。“好,你想吃什么就跟我妈妈说。”


“那是你妈妈给我做的晚饭,” 村上回答,一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瞪着丸山,“算了,我改主意了——” 丸山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村上的眼睛瞪得没了脾气,“你请我去下个月的祭典。”


“祭典又不要钱——” 丸山说了一半才想明白,“好吧,我替你付钱。”


“还算上道。” 村上学着电影里的台词说,这才笑了。“你的弦,你自己买新的去。”




03


那次以后,很少再有人过来向丸山借吉他,丸山也乐得如此,经常在课后班里给村上或同学们哼几句小调,然后再应村上耍赖赢了游戏的要求给他唱一整首歌,为此还特地去学了不少村上没听过的歌曲。


“这首叫什么?”


一次唱完后,皱着眉头喝退烧口服液的村上问丸山。丸山笑得神神秘秘,酒窝显得就深了,像是有些什么秘密藏在里面。


“Stay Gold。” 丸山在村上的攻势下回答说,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


“英文的。” 村上说,他英文学得并不好。


“简而言之,’保持纯真’的意思。” 丸山喜滋滋地说,看村上还有些似懂非懂地,就接口说。“你记住歌词也一样的。”


“歌词呢?” 村上顺着下去问,无视掉丸山受伤的表情。


丸山深吸一口气,没有拨弦,清唱歌词给村上听,以便让他听清。他的声音很小,防止打扰其他正在休息的同学们;他小心翼翼地唱,似乎不仅仅只是因为怕打扰到别人,还得藏着自己在歌词里的小小秘密似的。


“——My darling, Stay gold

 ——我最亲爱的,请永远保持纯粹吧 


無邪気に笑ってくださいな いつまでも 

请纯真无邪的微笑吧 直到永远


あなたの瞳の奥に潜む少 年 

深藏在你眼眸深处的少 年


私の本能をくすぐって止まない 

不断诱惑着我的本能


ああ どうかそのまま good luck

啊 请不要改变 永远


悲しいことは きっと 

悲伤的事  一定


この先にもいっぱいあるわ—— 

之后还有许多许多——”


“还是有英语。” 村上打断他说,皱着眉头,似乎在等丸山给自己解答。这下他没法听见这段歌词的后一句了,但这让丸山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日语占据大部分。” 丸山辩解,好像这样就不用向村上解释“darling”的意思了。他的小心思藏得很深,以至于连洞察丸山秋毫的村上都躲过去了。那时候丸山还不知道,话只要出口,总有一天会被琢磨明白的道理——他还沉浸在自己掩盖住自己的小心思的、偷偷摸摸的喜悦里。




04


秋日祭典来得很快。


正是换季的时候,哪怕是答应了村上来祭典的丸山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听了妈妈的话,丸山还给村上多带了一件他自己的外套,以防村上着凉。但真正让他有些疑惑的是,来之前丸山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丸山千万不能让村上去人群密集的地方,尽量往祭典人群稀疏的地方走。丸山虽然答应下来,但还是有些不明不白的。


为什么要离开人群呢?这句疑问在看到穿了浴衣过来的村上的时候完全被丸山抛之脑后,以至于在村上勒令他把买完苹果糖和捞完金鱼剩下所有的零钱拿来打气枪时也没有拒绝。当然,这也是上个月丸山答应村上的一部分,因此他也没有什么抱怨的心思。


但真正吸引他的是气枪游戏的二等奖。一等奖是一盒对学生来说有些昂贵但很好用的中性笔,二等奖则是一小包吉他拨片。他看着村上兴冲冲地拿着气枪撸袖口的时候曾悄悄地想,如果打不到一等奖就好了,这样也许他能问村上交换那包拨片。而瞬间这个想法又被他否决,他有些羞愧,因为他知道村上是真的想要那盒很好的中性笔——从小家境有些困难的村上用的都是初中已经没有人再用的铅笔头。


但事实永远能出乎丸山的意料。村上的气枪枪法很好,不如说几乎是到了天才的程度。在掏空丸山身上的最后一个子儿之前,村上就打下了一等奖,抱着丸山欢呼雀跃庆祝去了;而等兴奋劲儿过了,村上去领奖的时候,丸山就这么看着他的天才枪手发小没有任何犹豫,把一等奖放了回去,和老板商量拿下了那包二等奖的拨片。


“拿着。” 村上回来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把那包拨片交给了丸山。丸山站在原地愣着,有些不敢置信地摸着塑料小包里发脆的薄片,听那几声摩挲出来的脆响,像是在听一段梦。


“笔——” 笔不要了吗?丸山本来想这么问的,但看见村上的眼睛以后又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村上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又往他脑门儿上敲了一下。


“笨啊,想要就说。还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


村上旁若无人地放着大话,丸山也没去较真,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包拨片,也不管身后不远处开始的烟火大会,软乎乎地笑出两个甜酒窝,就跟村上塞给他一包糖似的。




05


给不了的东西其实是存在的,只是丸山不知道。


花火大会结束不到一周,没有任何预兆的,村上在上午的体育课结束以后倒在了更衣室里。在一片惊呼声中丸山撞开人群去扶还穿着体操服的村上,还没摸到额头,就已经被怀里人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明明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丸山来不及多想,连忙招呼同年级的同学把村上扶到自己背上,背起发小就往校医室跑。村上虽然是年长丸山一些,但瘦小得跟国一的孩子似的,因此丸山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村上送到了校医室。


但事态很显然总是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那时丸山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在校医也表示束手无策之后救护车及时赶到,丸山背上书包,顺手拿上村上的,连假都没请,就陪着村上一路到了最近的公立医院。


丸山知道这已经不是村上第一次发烧了,从小到大村上莫名其妙地发烧的次数比他摸吉他的次数还多。但等村上的母亲赶到的时候,丸山还是被医生下的诊断书吓了一跳。听医生解释,村上患有先天性免疫缺陷,因此在免疫上比常人要弱许多,在人群密集或者不干净的地方很容易被反复感染病毒和细菌。丸山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母亲有些反对自己带着村上去祭典玩儿,为什么村上总是避免参加社团活动,甚至避免去人群扎堆的地方。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但丸山反而才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一点的,不论他如何道歉都无法弥补他的粗心带来的过错。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带村上去人群扎堆的祭典的那个人。


“没事的,隆平,” 村上妈妈轻言细语地安慰道,“你不用自责,瞒着你也是我们不好。”


“没办法治愈吗?” 丸山担心地看着隔离室里躺着睡着的村上,眼睛里脆弱得像塞了玻璃。


“我们也试过很多办法了。” 村上妈妈叹着气,“但免疫缺陷方面的疾病是非常不好治的,而且——” 村上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止住了话头。丸山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下半句是什么。


没有钱。


没有钱想要治病,就像不肯读书就想考东大一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时丸山还小,他不明白村上家所谓的没有钱究竟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以至于给家里的儿子治病都无能为力。但他其实也不小了,他看着隔离病房里在高烧中昏睡着的村上和他手背上的针,看着忙碌的医生护士,突然明白过来他也到了要选择人生道路的年纪。


一个小得不得了但又坚不可摧的念头在他心里成型,如花岗岩的幼苗扎根。丸山甚至还意识不到这个念头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不想看他活泼又没来由地乐天的少年突然有一天不得不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不想看他不得已规避人群的样子。世界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他不应该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他该永远都是少年。


丸山隆平突然发现,他是前所未有地那样渴望长大。




06


高中时光总觉得流逝得比初中要快得多。


高三的少年们已经长得前所未有的高大,丸山更是已经抛下村上自己窜了个子,高出他的发小整整半头。村上不着急,还是像同学们那样按部就班地长高,每天乖乖地把加餐里的牛奶喝掉;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每天出门都得躲着丸山的追求者走,回来再绕开姑娘们喜欢去的咖啡厅,以免有小姑娘找上来让他帮忙递情书。


高一开始,自从丸山加入田径队,来送情书的女孩儿就没断过。村上保守估计自己至少收到过十来封来自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女生的情书,更别提每天回家时丸山从鞋柜里摸出的那些。


情书这种老套的告白方式,村上在替姑娘们送情书的初期就不知道跟丸山吐槽过多少回。他那好脾气的万人迷发小依旧是“好好”这样地应着,但完全没有要收敛一下散发自己该死的迷人的魅力的意思。但真正令村上疑惑的是,示意的女生虽然络绎不绝,但丸山从没谈过哪怕一次恋爱;同年级的那些受欢迎的男孩子们早就有了女朋友,丸山也完全没有要找女朋友谈恋爱的想法。


那这一次如何?


在某个星期五,村上手里拿着班级班花的情书,在和丸山一道回家的路上拆开给他看了。以村上的人格担保,这次就算是丸山也至少该动心了,毕竟那可是班里最漂亮可爱讨人喜欢的姑娘,丸山没有理由拒绝她。


但他又错了。


“嗯——虽然她是很可爱啦,但果然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丸山依旧是好脾气地听村上恶作剧似地念完那一整封热情洋溢的情书,然后坚定不移地回答。村上这会儿已经到了丸山家门的玄关,一边脱鞋子一边表示自己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那可是锦子欸——!”


“我知道的啦,信酱。” 


丸山笑眯眯地帮村上把书包拿上二楼的卧室,听着身后在木地板上敲出的脚步声,没来由地觉得满足。招呼过了在准备晚饭的母亲以后,丸山拉着村上坐在房间里的地毯上,好好地把门锁好以后才接过那张信纸。


“所以啊,信酱,不喜欢的话就没有必要谈恋爱才对吧?” 丸山好言好语地哄着自己满脸写着不可理喻的发小,企图用道理说服他。


“话是这么说——” 村上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丸山,“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那你到底喜欢啥啊?”


“这个么,保密。” 丸山偷笑,低头乖乖挨村上一击。“比起这个,要听吉他吗?”


“只是你自己想弹而已吧。” 村上瞪他,“随便你吧,你跟吉他结婚我看也挺好的。”


“信酱——”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弹就是了!”


村上当然知道他要弹哪一首——他从来都知道,那首歌丸山从小弹到大,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只会这一首。而且每次弹他都不会唱完,故作神秘地留下歌词的最后一句,任凭村上怎么闹他他也不说。村上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这首歌,但那时网络并不发达,歌名他又记不住,因此也就无从找起。


“——My darling, Stay gold

——My darling, Stay gold


傷つくことも大事だから—— 

受点伤也很重要——”


和以前的很多个晚上一样,丸山唱到这里又停下,手指反复地拨弦,嘴里哼哼着曲子的调,却怎么也不肯唱下一句。村上知道他的这个毛病,也懒得去催,自己打开一瓶新的汽水喝着,翻开当日的报纸,仔仔细细地查找起兼职的消息来。


“你真的不读书了吗?”


丸山停了手,看着村上手里的报纸嘟嘟囔囔地问,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村上知道他在闹别扭。


“不读了,家里供不起。” 村上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只是在说今天早餐的面包花了他多少钱。“我多打点工,以后大概还有机会进会社工作吧。”


“攒点钱、奖学金也行啊,想上大学还有办法的。” 丸山急急地劝,“学费便宜的大学也不是没有,信酱你的成绩这么好,想读也是有办法的。”


“是啊,当然是有办法的。” 村上伸了个懒腰,“家里还是希望我去帮忙,毕竟现在妈妈没有工作,爸爸又欠债,再去读书就真的负担不起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丸山,又轻轻耍赖似地撞他一下,“没事的,读不读都一样,反正我也没办法去那些人多的地方。”


丸山的手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抖了一下,抓住了村上的手腕,好像在阻止他说下去。村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发小突然的情绪变化;丸山抬头,眼睛里不知怎么就撒上一点台灯的暖光,使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坚定起来。


“你别这么想——我是说,” 丸山语速比刚才还要快,险些呛着,“我,我已经报了京都大学的内试,那里的免疫医学是全国最好的——”


“哈?!” 村上脑子转得快,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丸山在说什么,“你发什么疯?!”


“我是说——” 丸山脸都已经憋红了,熟得像颗章鱼小丸子,“你等我,我一定可以找到治好你的办法——”


“你这家伙!” 村上一把抓住丸山的衣领,气得要揍人,“开什么玩笑?!你别告诉我就因为这种原因选专业——”


“不是的!” 丸山舌头都快打结了,“我之前……我之前一直没有目标,不知道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但是这个是我初三就想好了的,” 丸山的声音终于平稳了下来,村上的手也松了劲,“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没完全下定决心,但我现在决定了,我就想读医。”


村上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让丸山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过这么一个时候,他紧张不已地等村上的回答,看村上盯着他的眼睛,听村上沉默时的呼吸。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越来越快,几乎都要冲破护心骨跳进胃里。


“算了,也懒得理你。”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丸山有点儿呆呆地想着,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记忆中村上总是笑着的,要么答应他,要么吐槽他,要么直接怼他;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疲惫极了似的挥挥手自己拎起书包跟他告别。村上的书包向来都是丸山帮他背的,回家从来也是丸山送他回去的;但这次不一样了,他没有留下来吃饭,也没有一起打游戏,而是径直和丸山太太打了招呼回家去了。


“隆平?怎么不送小信回去?”


丸山太太推开门的时候丸山还宝贝似地抓着手里的吉他背带,像是突然陷入迷茫,非得抓着什么才能安心。还没等丸山太太开口关心,丸山就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送了吧,他说要自己回去。”




07


高中结业考过去以后,丸山就把自己关在补习班和家里的书房拼命补习,准备京都大学的内试。他像模像样地在头上绑了一条“奋斗!”的头带,上面自己拿红色墨水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如村上写的字那般工整好看。但丸山不在意,他知道现在他需要做什么对他来说、对村上来说才是最好的,所以他有能力暂时不去想他那已经几周没有碰头的发小,一心扑在生物学和化学上,学得卷发都被被捋直,直发都往下飘。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丸山的考试前一日。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怎么听到村上的消息,丸山妈妈也只是当他太关注学习,没怎么过问他和村上的事。丸山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书桌上赖到晚上十点半,他合上书,看着桌面上自己制作的倒计时小册子上的“0”发呆。


就在这时,他听见窗外有人在哼歌。歌曲的旋律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来,他只是觉得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楼下孜孜不倦地哼歌有些奇怪,没有深究。但随着断断续续的哼歌声,他突然听出了那段他经常弹奏的那段曲子的副歌部分,以及莫名断在最后一句的歌声。


没有犹豫,丸山扑到自己房间的窗口,迫不及待地打开窗,往楼下看去,果然在手电筒的亮光中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和他朝思暮想的人的发旋。


“喂——信酱!”


村上早就注意到丸山的动静,抬起头关掉手里的手电筒,朝丸山的方向挥了挥手。四周突然暗了几度,丸山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村上的身形。村上身上穿的好像既不是校服也不是休闲服,而是某种过于宽大而不合身的工作服。丸山看着他从小在他面前任性到大的发小被裹在那身宽大得可笑的衣服里,浑身粘满污泥,没来由地觉得悲伤。


“你,” 村上突然开口说,还是那副平日里的语气,“明天就要去考试了吧?”


丸山似乎没想到村上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毕竟他们吵架也就是由此而起的。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想起村上似乎看不见,于是应了声。


“你要好好考,考上京都的大学。” 村上瓮声瓮气地说,“我相信你可以考上的。”


“信酱呢?” 信酱以后有什么打算?丸山没敢把后半句问出口,看到村上的这身打扮,他心里难过得可以把房顶掀起来。


“会有出路的。” 村上只是这么说,然后好像真的相信自己的话一样笑起来。“不会和maru分开的。”


不会分开的。


他们哪里知道,年少时的约定脆弱得如同蒲公英,风一吹便飘散得七零八落,不知所踪。




08


丸山最后还是收到了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晚,丸山跑到村上家里和他待了一整夜,不睡觉,只讨论以后的出路,却什么也没讨论出来。两个少年在一起腻了整整一个暑假,哪里也不去,只在老家待着,每天一圈一圈地绕着镇上的店面,像以前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暑假那样没心没肺。因为村上还要打工,丸山就每天陪着到打工的地方去,给村上带各式各样的便当,有丸山妈妈帮忙做的,也有丸山自己做的。每到收到丸山自己做的便当的时候,村上总能收到点“惊喜”——鸡蛋里的蛋壳,夹生的米饭,切碎了的章鱼小香肠。


但村上一反常态地没有吐槽,反而乖乖地把这些食物一视同仁地吃完。丸山感动得不行,眼泪汪汪,就差扑上去抓着村上亲两口了,结果当然是被村上揍了回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丸山启程去大学的日子。这段时间里谁也没有提分别的事,就好像谁也没有再提那天深夜的那个约定一样。两个逐渐走向成年的少年即将迎来人生的第一次彻底的分别,谁也不比谁更清醒,谁也不比谁更迷茫。


送丸山到机场的时候,村上给他带了一个小小的吉他挂件,上面还有模有样地贴着贴纸,只可惜不是丸山自己吉他上的那种。但丸山依旧开心得不行,接过挂件就要就地立毒誓说永远挂在背包上,好歹在说出违背誓言的后果之前被村上捂住了嘴巴。


“信酱,就送到这里吧。”


丸山站在安检口,手里拎着个小布包,包上晃悠着那个小小的吉他挂件。村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小挂件,说。


“那我走啦。”


两个人在安检口挥手作别,然后是村上先回头。胶底鞋蹭在光滑的机场大厅地板上的声音听得他心里发痒,却一点都不想回头再看一眼丸山。那家伙一定还站在安检口目送他,如果这时候回头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舍不得?


恍惚间村上好像又听见了那首丸山经常唱给他的曲子,熟悉的旋律让他眼角一颤。村上小心翼翼地四处瞧瞧,却发现那曲子来自离他不远的一家餐厅里。


“My darling, Stay gold

 我最亲爱的,请永远保持纯粹吧 


 無邪気に笑ってくださいな いつまでも 

 请纯真无邪的微笑吧 直到永远


 あなたの瞳の奥に潜む少年 

 深藏在你眼眸深处的少年


 私の本能をくすぐって止まない 

 不断诱惑着我的本能


 ああ どうかそのまま good luck

 啊 请不要改变 good luck


 悲しいことは きっと 

 悲伤的事一定


 この先にもいっぱいあるわ 

 之后还有许多许多


 My darling, Stay gold

 我最亲爱的,请永远保持纯粹吧 


 傷つくことも大事だから——

 受点伤也很重要——”


就是这里了,村上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丸山总在唱到这一句的时候停下来,任凭自己软硬磨泡都不肯透露下一句。这下总算能在别的地方听完这首歌了,村上心里有些责怪丸山的意思,那么多年才能得知的答案,还不如不知道为好。


“——大好きだから ずっと 

 ——因为我一直都深爱着你


 なんにも心配いらないわ——

 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瞬间心脏的停跳。


在那一瞬间里,四周分散的人群鼎沸离村上远去,不知何处而来的酸胀感填满了他的脑袋。那是青涩恋爱的本来面目,只是村上暂且还不知晓它究竟为什么而来、为谁而来。而如今,有个傻子持续六年的告白终于被他听见,那从幼时就种下的、遮遮掩掩不放在阳光下的种子还是由于恋情而生根发芽,一头探进白日光里。


来不及思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村上才意识到自己在飞奔。胶底鞋蹭在光滑的机场大厅地板上的声音此时成了震耳欲聋的鼓点,那鼓点正好和上他的心跳。村上急急忙忙地往回狂奔,穿过无数依依惜别的人群,才在安检口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毛绒绒的脑袋。


“丸山——”


那个男孩带着惊诧的表情回过头的时候,村上才意识到自己叫了他的大名。但这都没有关系,村上一把抓住了丸山的手臂把他从队伍里拉了出来,让他跌跌撞撞、面带疑惑地直视自己。


“白痴!”


脱口而出的还是这句话,这下狸猫脸的男孩儿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委屈。村上来不及解释,眼下恐怕得让他就地把丸山揍一顿他才能觉得痛快。


“我听见了,” 村上气喘吁吁地说,“那首歌的最后一句。”


丸山的眼珠子动了动,随即脸上刷地一下白了,紧接着又变戏法似的红了耳朵,那红色很快地蔓延上他的脸、他的苹果肌、最后是他的脖颈。持续六年的秘密一下子被机场的餐厅的公放音响捅了个对穿,好巧不巧还捅在他最不想透露的人的面前。从没主动告白过的男孩红着脸嗫嚅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那你——”


不巧的是这句话没能说完。村上不管不顾地伸手给了丸山一个实打实的拥抱,胸口贴胸口,脑袋贴着肩膀,温度贴着温度,心跳贴着心跳。


“告白都要说这么久,窝囊死你算了。”


丸山不知所措地回抱住怀里的男孩子,听他用嫌弃得不得了的声音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被塞满了酒心巧克力,甜得他发腻,醉得他晕晕乎乎,心甘情愿,连他们身在何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哪里知道,机场早已经先一步听了太多的真情告白,远比婚礼现场要多得多,因此见怪不怪。





09



“后来呢?” 大仓问。


“你说后来?” 丸山喝了一口热可可暖暖被雪冻得僵硬的身子,把剩下的想给村上塞过去,却被对方以不爱吃甜食为由塞了回来。“信酱家里的情况好转了,还找到了来这边的工作,加上我打工攒下来的工资,也考上了大学。” 丸山炫耀似的笑着,“是晚了我一年的学弟喔!啊疼!”


“别太得意忘形。” 村上安安稳稳地拿着他的保温瓶,里面是朴素的白开水。他嫌弃似的瞥了一眼拿着热可可的丸山,“浪费钱买饮料的事还没说你呢。”


丸山不敢说话了,大仓也不好插嘴。天知道他真是不该和这两个所谓同学一起回家,早知道这是一对情侣,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过来当电灯泡?!希望这种酸臭味能换来一点他下周绩点翻倍的好运,这样的话他就原谅上帝,大仓恨恨地咬着吸管想。


村上在前面走,丸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大仓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两个人偷偷在大雪中握在一起的手。


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村上有时会想。像这样手牵手非要冒着大雪走回家的日子能有多久是甜蜜的呢?


但他哪里知道,有些情愫种得太早,扎根得太深,一不小心就能在大雪里陪他们走到白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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